玉石鑒賞家王敬之:鑒賞玉從何入手?

玉石鑒賞家王敬之:鑒賞玉器從何處入手?
[卡布里玉石瓷磚特約]

導語：從自己學習文物藝術品鑒賞，到如今工作后經常與喜歡收藏的朋友交流藝術品收藏的話題。大家在喜愛之余，都對收藏品的鑒定和評價等問題心存疑慮。這使得我萌發這樣一個想法。是不是可以把這些問題集中起來，請教相應的專家，以答自己、朋友以及廣大雅昌網友心中的疑問?于是我將這一想法付諸筆下，記者將不定期的去拜訪一些鑒定專家，并將采訪內容，以較為口語、易讀的形式，形成文字。記者善意提醒，因為文物藝術品鑒賞很難有標準化的答案，因此所有建議僅供廣大收藏愛好者參考。

　　王敬之：1946年生于南京。曾師從林散之先生學習書法，后從王駕吾先生學習先秦文學。長期從事文物類書籍的編輯出版工作。是著名玉器鑒定專家、書法家、收藏家。曾擔任文化部藝術品評估委員會玉器委員會副主任、中華民間藏品鑒定委員會玉器組組長，被聘為中央電視臺《鑒寶》、《一槌定音》欄目，河南電視臺《華豫之門》欄目鑒定專家。



　　鑒定基本要素：時代精神與審美
　　華南家居網玉石瓷磚頻道：我們經常會聽到這樣的說法，“元代的器型什么樣，明代應該是什么樣的”，每個時代因受其不同的物質文化的影響，其價值觀、審美取向也不盡相同。同一時代的產物，即便其物質載體不同，其藝術形態的呈現上都會有趨同，在西方將這一理論稱之為：類型學(typology)。王敬之也認為這是鑒定一項非?；镜囊罁?，并給我們舉了一些十分生動的例子。

　　王敬之：比如《收藏界》雜志曾經搞過一個民間國寶活動，挑選出來一個瑞獸。這個瑞獸是兩個爪子搭在一起的，再把下巴放在爪子上面，顯得 ‘憨態可掬’。當時有三個專家認為這個是唐代的。他們講的理由是唐朝出現過類似東西，當然他們也承認宋朝亦出現這樣造型。并且認為唐朝陶器上出現過，而玉器上沒發現過，如此一推理，這件東西就是非常難得的國寶了。但是我持不同看法。為什么?我說這個東西從時代審美來講不符合唐代風格，因為唐代是很張揚的社會。我們可以看昭陵六駿，我們可以看唐代武士俑，我們可以看到龍門石窟，感受雄偉的氣勢——都是非常張揚的氣派!而這件東西看起來非常溫和。因為有三個人堅持看到唐，我認為是宋代器物，大家都退一步，最后折中定為唐\宋。因為唐朝晚期和宋代早期，中間夾著五代幾十年的時間。定的寬泛一點也不為過。但是我至今堅持這件東西就應該是宋代的，因為它不符合唐朝的時代精神!

　　我通過研究，把8200年的中國玉文化設為兩個覆蓋期：一個是神秘文化的覆蓋器，一個是世俗文化覆蓋期。神秘文化的覆蓋期從新石器時代到南北朝，世俗文化的覆蓋期從隋唐到明清，一直延續至今天。每個歷史時期必然出現符合該歷史階段的藝術表現形式和審美傾向。比如故宮博物院有一個1954年征集來的玉人，被普遍認定是紅山文化時期的。后來我寫了一篇文章，探討這個玉人不是紅山的。這個玉人穿一個盔甲，底下跨一個瑞獸，上邊雖然點兒像紅山紋樣東西，但這樣的造型與相對應的文化期的東西相去甚遠。真正的玉人遼寧朝陽出過一個，還有凌家灘出現過半蹲式和站立式的。因為同樣處于新石器晚期，所以在文化審美上是一致的。

　　我舉一個不算恰當的例子：我曾到泰興去看了抗美援朝英雄楊根思的墓。楊根思是華東地區的戰斗英雄，進朝鮮戰斗沒多久就犧牲了。他一個人抱著炸藥包，沖到美國的人群當中一下子炸死四十幾個人，自己也犧牲了。后來給他在泰興修了一個陵園，并為他塑像——造型是抱著炸藥包，腳底下踩著美國的鋼盔。我想說的是，這樣的造型所表現出來的時代精神，是在幾十年前的時候，表現的是那個時期中國人的氣概和對美國的蔑視?，F在不會再出現那樣把美國踩在腳底下的東西了!這個塑像體現了那個時代的精神和烙印，一點都裝不了?？此骑L馬牛不相及的例子，但對于我們從歷史的角度分析和判斷問題，提高鑒定能力大有裨益。



      華南家居網玉石瓷磚頻道：從“金縷玉衣”到“漢代玉凳”這幾年，對于專家的信任危機凸顯。鑒定亂象讓很多藏家心生畏懼。王敬之告訴我們，鑒定亂象確實存在，但亦要學會理性的看待問題，要從邏輯層面去推理。鑒定是由依據的，切莫隨意相信所謂的行家、鑒賞家。對于初入門的藏家，王敬之提議，找一個信得過的店家，遠比他們自己從市場、或者是拍賣行淘好得多。

　　王敬之：現在我們在做鑒定的時候是以出土的標準器為依據的。從殷墟考古以來，中國的現代考古走了快一百年了，這一百年里已經建立一個非常龐大的數據庫。比如我們一看到這個樣式就知道是春秋的，一看那個樣式就知道是商代的，就是因為我們有大量的旁證做基礎。實際上從“五四”以來，“新文化運動”以來中國人很不自信，認為中國過去的歷史都是胡說八道，靠不住的，認為缺少科學依據。王國維先生曾提出研究東西的兩個依據：第一個是古代文獻，第二個就是科學。當然，那時還沒有牽扯到材料學和科學監測配方。就目前情況，我們鑒定東西一個是從文化層面上去認識;第二個就是從材料上分析。一件展現出來的玉器不外乎是器形、紋式和雕工。不管什么歷史時期的、任何地域的玉，歸納到最后也就是這么幾點東西，逃不出這個框子。一件玉器所用材料產在什么地方是很重要的參考，比如是青海玉?俄羅斯玉?無需分析，這個東西就是改革開放以后制作的，因為它的材料來源是新近開采和引進的。

　　說到鬧得沸沸揚揚的漢代玉梳妝臺和玉凳的事情，我覺得這個非常地荒唐，它實在假得太厲害了，造假造得太不專業。我們有大量的漢代畫像磚出土，這些漢代畫像磚的題材是反映漢代生活的最好依據。畫像里面沒有凳子，大家都跪著或者跽坐。南京1960年出土的南朝竹林七賢磚雕，上邊的人物全是坐在席子上面。再從古代繪畫上看。顧愷之的《女使箴圖》，根本就沒有凳子、沒有椅子，沒有梳妝臺，就是桿子上面掛著一個鏡子，人是跪在地上的。古代文獻也沒有這個記載。南越王墓沒有被盜過，發現凳子了嗎?滿城漢墓還出來一個竇宛。竇宛是一個女人，女人墓里出土梳妝臺了嗎?沒有的事。所以我們要確定一個時代的東西，這個東西一定不能脫離那個時代賦予它的氣息。

　　中國藝術品鑒定的水又深又渾。假如有這么一個破椅子，誰都看出來是假的，愣是有一個鼎鼎大名的專家說這就是真的，是古代的。這就把是非顛倒了。我覺得我們應該搞一個調查，一調查就真相大白，當然讓這個專家身敗名裂，他個人身敗名裂比讓那么多人遭受損失代價要小得多。所以范仲淹當時在參議政事的時候，把一些“省部級的干部”免職了，別人出來勸他，說你這樣一搞就害得人家一家苦了。范仲淹說如果是一路苦不如一家苦，宋代一路就是一個省，一個省里邊的老百姓苦了，比他一家人苦好嗎?現在的問題是講假話的人、賣假藥的人大行其道;賣地溝油的人那么多支持，相反揭露地溝油的記者被殺掉，揭露轉基因食品受打壓。我們是憑著自己的良心在講話。
 
        華南家居網玉石瓷磚頻道：記者曾經和一位英國市場評論人士，討論“珠寶（jewery）”的問題。說及珠寶，西方人第一反映是鉆石、寶石，而中國人的第一反映則是玉石、翡翠。今天，西方已經在提出，藝術品可以“資本化”，但同時也提到，這個進程在中國要慢很多，其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中國的“珠寶”目前還無法量化。很難公正的評價其價值。王敬之先生對此說法也是認可的，同時給我們分析了，我國玉器價值評判的一大重要要素—藝術品背后的文化價值?！?br />
　　王敬之： 西方的礦石，是一個單晶礦，可以從顆粒上檢測，再細分。一個鉆石和寶石畢竟工藝比較簡單，它磨平面、切割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塊，一個名聲比較好一點的大的珠寶公司制作出來的飾品就更具有品牌效應。而我們中國雕一個龍和雕一個虎能一樣嗎?中國玉器的評判標準比較復雜，沒辦法量化。

　　挺難的，搞亂了。比如現在和田玉的概念就面臨一個問題。如果把叫透閃石的玉諸如俄羅斯玉、青海玉、加拿大玉都包括進來是可以的，但是現在用地名來代替了，統統稱作和田玉。地名按照寶石學分類是不應該的，你怎么能把俄羅斯、青海、加拿大都可以歸到和田玉里面來呢?這個標準定的顯然是錯的。緬甸產一種寶石叫鴿血紅，但是除了緬甸以外都不能叫這個名字;法國某個地方產的酒叫香檳酒，離了這個地方只能叫汽酒，不能叫香檳酒。這個是保護知識產權的問題。紅寶石、藍寶石，它是剛玉，是從礦物成份上給它定義的，沒有講它的產地。

　　現在我們在鑒定的時候就非常羅嗦，本來我們很清楚，鑒定和田玉就是指和田這個地方產的玉石，現在反而變成了非得要講出來廣義的和田玉和狹義的和田玉，要區分出來俄料或者青海玉。







　　中國玉需要重點關注它的文化附加值，他的文物附加值，他的藝術附加值。如果現在有一件仿遼金的玉，新仿的藝術價值肯定不如原來那個東西。我經常動員大家如果有可能，就買點兒明清的玉器，價格又不是太高，甚至比新玉還便宜。為什么要這樣?主要基于現在有一個怪現象：高古玉不如明清玉，明清玉不如新玉?，F在材料比成品貴，新的比老的貴。我們的傳統概念應該是玉不琢不成器，它有了人工勞動的精華在里邊，讓玉本身的附加值提高，而現在就是說你不琢反而更好，籽料挺好的。

　　我說早晚歷史會證明這樣的投資是錯的。舉個例子：我們田黃現在是多少錢一克?福建人炒到五萬一克。比和田玉要貴多了!不久前在香港蘇富比一次拍賣上，看到一個楊玉旋雕的田黃鎮紙，這個鎮紙的重量大約200克，拍了4000多萬。如果按照克數來計算，就達到了20萬8千一克。如果那個雕件就是一塊純田黃，沒有名人的操刀，按照五萬塊一克計算的話，那也就是一千萬。但是有了楊玉旋的雕刻就變成4000多萬，實際上還是藝術價值起了決定作用。但是我們現在一些所謂的大師，實際上他們雕得很一般，被炒到幾百萬的大師我都覺得很一般，我都不知道他們為什么評上這個獎那個獎。當我們看到漢代的玉器，揚州的一個罐子，一個飛熊，陜西灞陵出土的幾個白玉的瑞獸，還有天馬，那是什么造型?極富時代感!又雕琢得非常精美?，F今許多搞陶瓷的、搞玉雕的、搞紫砂的都需要繪畫基礎，但是這里面很多人的基礎跟中央美院、中央工藝美院、中國美院這批老師比，繪畫水平不在一個層次上，他能弄兩下，也就是矮子里拔將軍。我曾經看到一個雕塑作品叫《艱苦歲月》：表現的是一個老紅軍在吹笛子，一個小紅軍趴在老紅軍的懷里邊，眼睛睜得非常大，似乎在向往。作品帶給人的啟發就是，這個老紅軍可能跟小孩子講我們革命成功，天下打下來以后窮人就會過好日子。這個東西很傳神，到今天我看到它還是很激動，因為它對我的震撼太大了!我這里又說了一個很遠的例子，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藝術價值是有高下的，一個是喜馬拉雅山另一個就是一個墳頭，根本不能同日而語!藝術首先要感染我們，我們要防止一些“偽大師”。我們的媒體和輿論導向很重要，一個批評家的職責就應該講真話。

       華南家居網玉石瓷磚頻道：說到玉器價值的判斷，自然也就聯想到當前國內的玉器市場，很讓人不解的是，目前我國的玉器價格：“高古玉不如明清玉，明清玉不如新玉，新玉不如籽料。”完全和我國傳統的價值觀“玉不琢不成器”成背道而馳，這原因何在?王敬之認為，喜歡明清玉是因為我們目前的審美是繼承了明清的市井文化，而今天玉器的價值過于強調玉料，而又缺乏一等一的雕刻大師，使得現在一些好料“不如不雕”。

　　王敬之： 臺灣的高古玉也賣不過明清玉。臺灣有一個叫徐正倫的寫過一本書叫《小古董賺大錢》。 他也講到一個三代的禮器賣不過明朝的猴子，讓他大惑不解。實際上高古玉器雷同的太多。比如玉璧和玉章、玉璜都長得差不多。藝術恰恰講的是個性，相比之下，我們今天的審美實際上是繼承了明清人的審美。

　　我們現在的人比較能接受明清時期的審美觀。比如明清的東西很有意思，他雕一個太陽，雕一只仙鶴，雕一個海島，表示一品當朝做大官，頭彩好;雕了一只鵝，旁邊雕了一個如意叫我如意;螃蟹寓意富甲天下;三只羊寓意三陽開泰;還有事事如意、福在眼前等等。甚至雕了一只蒼蠅在馬背上叫馬上贏，你說賭博戴著這個就能贏嗎?但是他就是喜歡，要求頭彩，這是文化。宋代文化根本不是這樣的，宋代文化是非常典雅的，現在搞得越來越浮。

　　宋代的瓷器，還有宋代的硯臺做得真棒，當然宋代的玉器也很有意思。我在分類的時候，我把唐宋玉器文化分為融會文化、遼金是草原文化、明清我歸類為市井文化。想來想去還是市井，你現在看的，雕一個蒼蠅爬在馬上叫馬上贏，難道還不夠市井嗎，俗得不能再俗了，有文化嗎?雕一只蜘蛛爬到腳上叫知足常樂，這種一眼就能看出的東西，你覺得它有文化品味、有深度嗎?一點深度都沒有，就是這個道理。

鑒定上的一些簡便的技巧：
　　羊脂玉的認定
　　羊脂玉密度非常大，因為密度大，所以結構比較醒目，當我們拿燈光照的時候看里邊的雪花狀不是很明顯，就像翡翠的翠晶一樣，越是好的翡翠越是不容易看出翠晶，羊脂玉也是這樣的，實際上在玉里沒有羊脂玉這么一個門類，它有白玉，白玉當中特別好的是羊脂玉?，F在鑒定證書滿天飛，滿街都是“羊脂玉”!

　　玉器斷代的技巧
　　唐代的玉也比較好，因為和田玉從商晚期開始大量的在使用，而且有非常好的玉器。我們看玉的時候講材料、器形、紋式、雕工等。現在雕工可以仿，但是我們盡量從時代特征上把握。比方從雕工上我們可以分辨出唐宋之間的差別。唐代的雕工就是“石雕”——粗獷，因為唐代的氣派大;宋朝的像“木雕”——往里邊挖，深層立體雕基本上都是宋的。所以我的鑒定就是先把歷史的文化特征識別出來，再根據材料、器形、紋式、雕工等等因素綜合考慮。各個朝代的氣息和審美是不一樣的，像清朝就缺少宋朝的文化品味。大量出現的上等好玉基本上都是乾隆以后的，因為乾隆二十五年新疆并入中國版圖。

　　玉的皮色和沁色
　　我們注意到皮，原料就是好看，現在在雕工的時候往往把皮留下來。皮像汗毛孔一樣的，放大鏡就可以看到，就像人的皮膚一樣。再細的皮都有汗毛孔。

　　除非是光白子，一般都帶皮。如果是光白子，全部是白的，往往這個玉是非常致密的。過去一般把和田玉籽料帶皮稱為陽沁，就是沒有入土的;一般入土的稱為沁色。陽沁是玉在滾動的過程當中出現了皮。一般說沁色越薄越好。有一種所謂的灑金黃沁、桂花皮沁，黃顏色的沁，斑斑點點。通常軟的地方容易受沁沁，致密的地方沁色輕。玉如果有玉筋的地方絕對不會有沁。玉越是致密的地方，像水晶似的一塊玉，良渚文化的玉，很奇怪，幾條筋的地方干干凈凈的。 玉有沁色也好、有皮也好，都是玉不夠致密的地方才出現的。越是皮色重，越是沁色重，證明這個玉不是致密的。越是致密的越是好的。我有一小塊雞心佩，真漂亮，如果按照今天講就屬于比較好的玉質。整個器身一點沁都沒有，但是包漿一看就是老東西。我在這塊玉身上找來找去，找最薄弱的環節，找尖銳的部分，希望找到沁色。實際上這個玉非常之好。玉的沁色的形成，與玉質的松和軟有直接關系。我在《見識古玉》一書中，就材料、器形、紋飾和雕工進行了闡釋，重點就講到沁色，我提出從盤玩當中能夠見識玉是真的還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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